就像《夏洛特烦恼》里主人公夏洛做的一个漫长的梦,延边足球的“顶级职业联赛之梦”也做了足足15年:2000年,当延边队从甲A降级的时候,没有人能想到直到2015年他们才能重回顶级职业联赛怀抱……好在,当这个梦结束的时候,结果是好的。
2015年10月18日,随着武汉卓尔主场与延边长白山的比赛结果被定格为0比0,延边队提前两轮锁定2016赛季中超参赛资格;而在10月24日主场4比0轻取湖南湘涛之后,更是提前一轮锁定本赛季中甲冠军。延边足球在中国足坛拿到的上一个冠军,还是1965年的全国甲级联赛冠军,又是足足50年。
就让我们在延边冲超成功的当口,去梳理一下这支球队的“冲超拼图”,看看是哪些契机、元素造就了本赛季中甲赛场上令人惊愕的“延边奇迹”。

延边长白山队比赛精彩瞬间 李军广 摄

延边长白山队比赛精彩瞬间 金洪石 摄

延边长白山队主场球迷 李军广 摄
记者仍记得多年前赴沈阳一所朝鲜族学校采访,该校校长说的一句话:“我们朝鲜族的人,不踢球就不是男人。”
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位于吉林省东部的中朝边境,首府为延吉市,辖区面积4.27万平方公里,人口214万,其中朝鲜族人口77万,是国内最大的朝鲜族聚居区。
因为拥有太多认为“不踢球就不是男人”、对足球运动发自心底热爱的朝鲜族人民,延边一直是中国足球的重镇。
1955年吉林足球队成立的时候,就是以延边队为主体,圈内甚至有“吉林队就是延边队”的说法。1965年,延边足球首夺全国甲级联赛冠军,并将自己的传统和辉煌一直延续到了职业化前的1993年全运会,凭借犀利的进攻、昂扬的斗志,那支球队赢得了全运会足球项目第五名的佳绩。职业化之后,延边队也一直是一支劲旅,1997年,在老帅崔殷泽的带领下,延边队取得了职业化以来的最佳排名——第四名,但因为资金上的问题,2000年,延边队黯然降级,并就此将一线队和甲B资格出售给了浙江绿城,从此江湖无延边。
浸淫中国足球多年,延边曾为国家队先后输送过40多位国脚,其中不乏张京天、朴万福、金正民、李宙哲、高钟勋等声名显赫的球员。时至今日,以朴成、金敬道为代表的朝鲜族球员仍活跃在中超赛场上。
延边足球的底蕴还体现在球迷的热情上:无论竞赛平台是甲A、乙级还是中甲,爆满的体育场都是延边足球的一景,任何球队奔赴延边比赛,除了要面对球场上的11个对手,还要对抗强大的“延边第12人”……
有趣的是,10月24日主场与湖南湘涛的比赛中,延边队还因为球迷过于热情,违规燃放烟花被中国足协处罚。但无论如何,球迷都是延边冲超路上的最强有力后盾。
还有一个细节,在延边队举行的冲超庆祝仪式上,球迷一直围拢在主帅朴泰厦,外援河太均、斯蒂夫、查尔顿,本土球员崔民、赵铭等人身边,和他们拥抱、索要签名,以致这些真正的主角登上庆祝仪式的舞台,已经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
已经在北京工作、生活多年的前国脚、中国足协青少部主任金正民在回忆当初家乡球迷的热情时,仍动情地说:“他们是我见过最好的球迷。”
拼图二:体制
体制之于足球,似乎更多是负面的影响,如若不然,中国足协也不会全力推进体制、机制改革。但对于延边足球来说,体制在某种程度上却是积极的。
延边队现在的所有权也是当地体育局,延边体育局副局长于长龙曾长期出任“俱乐部主任”这样听来和职业足球格格不入的角色。
虽然俱乐部所有权在体育局,但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体育局都没有摸索出有效的管理俱乐部的模式。之前几个赛季,大都将俱乐部的内部事务甚至包括球员引进、工资奖金制定等核心权利全部交由教练,名曰“主教练负责制”。这样的做法虽然看似“不干涉俱乐部内部”,但也容易产生问题,比如主教练任人唯亲,比如“裙带球员”自我膨胀等,所谓“绝对的权利滋生绝对的腐败”,道理就在这里。
上赛季,延边队之所以在祭出球队历史上最高投入之后仍黯然降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对于主教练、教练组缺少足够的限制、把控,以至于很多球迷都将于长龙、上赛季球队主帅李虎恩视作了“罪人”。
经历了降级之痛,延边队上下痛定思痛,先是于长龙不再出任球队“主任”,而只是全面负责俱乐部的后勤、保障等工作,另外体育局也加强了对球队的控制、管理,收回了一些原本属于主教练的权利,像本赛季球员的工资都是在赛季前就制定好的,而新教练相中的外援,如果不符合俱乐部要求也会被“退货”……软硬兼施过后,延边足球特有的体制优势便发挥了出来。
一方面,新任教练朴泰夏仍拥有很大的权利,像奖金发放、阵容甄选仍是他的领地,但体育局也有相应的制衡机构,比如顾问委员会;另一方面,体育局甚至延边州政府都全力做好了球队的后勤保障、资金引入工作,只要俱乐部提出要求,体育局、州政府都会全力解决,甚至包括哪道菜不好吃、哪里的住宿条件不理想这样的小事,更为关键的,本赛季延边州政府亲自出面,为俱乐部牵手深圳富德生命人寿做了大量工作,这家来自深圳的公司将在未来三年累计为延边队注资8000万元人民币,其中2000万用于俱乐部,6000万用于延边青少年足球的发展。虽然在中国足球大环境逐渐转好,各项费用已经以“亿”计算的当下,三年8000万的体量并不算大,但对于已经“穷惯了”的延边足球来说,仍不啻是雪中送炭。
随着延边冲超成功,延边州政府、体育局也下了大决心,允诺只要保证俱乐部主场在延边、保留延边队名、使用朝鲜族球员为主体的运动员,不排除完全放权。但无论怎样,体制都是延边足球的最大特色,希望在新的历史发展阶段,延边队可以继续摸索出最符合自己的发展道路。
拼图三:教练

延边长白山队主教练朴泰夏 李军广 摄
职业足球的神奇在于,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将籍籍无名的人打造成数万人眼中的英雄。
刚刚来到中国一年的朴泰夏,就经历了这些。不同于其他俱乐部主帅大都通过大牌经纪人引荐或自荐,朴泰夏和延边结缘的方式居然是不怎么职业的“通过一个在上海做生意的朋友介绍”……但又有什么办法?毕竟朴泰夏在履职延边之前,还从来没有出任过一支球队的主教练,更多时候,都是以助理教练身份辅佐主帅。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不可能成功”的教练,却带领资金能力有限、球员个人能力也不算强的延边队从本赛季竞争激烈的中甲赛场杀将而出,成功冲超。
朴泰夏成功的原因,首先一点就是他对这份工作的重视。延边队副总经理王骞对记者说,朴泰夏第一次到队就能准确叫出每一个球员的名字,这说明他对球队、球员都做了深入的研究。如此工作态度迁移到训练、指挥上,自然会取得不错的效果。
其次,朴泰夏对球队的一些固有习惯、做派进行了改进:以前,队员们吃饭的时间基本不会超过5分钟,同时组成自己的小组,而本赛季,朴泰夏要求大家必须在一起吃饭,吃饭时间不能少于20分钟,20分钟时间里,球员们不能玩手机,而是要敞开心扉,说和足球有关的话题。此规定一出,大大提升了球队的凝聚力,很多原本不合群的球员尤其是外地球员,也真正融入了延边队这个大家庭。
作为来自韩国的教练,朴泰夏深知朝鲜族球员的优势和不足,制定了打传控、拼态度的基本思路。一个赛季比赛打下来,延边队攻防两端都有了显著的提升:进球59个,联赛第一;失球23个,联赛第二。另外在传球、抢断等技术环节,延边队也排名很高,这样一支球队,是不是像极了印象中那支强硬、刚毅但也不乏精巧、瑰丽的“老延边队”?
朴泰夏的成功,甚至在他的祖国韩国也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很多媒体争相报道,据说也有不少韩国的俱乐部联系到了朴泰夏,希望他下赛季回国执教。让延边球迷高兴的是,朴泰夏已经确定下赛季继续带领他一手打造的延边队征战中超。或许没有多少人会相信朴泰夏和他的弟子们能在来年的中国足球顶级职业联赛赛场上创造奇迹,但就像去年这个时候没人相信朴泰夏的到来能改变只是因为运气保住中甲资格的延边队一样,只要朴泰夏在,一切就有可能。
拼图四:外援
当延边队副总经理王骞玩笑式地将本赛季队中三名外援斯蒂夫、河太均、查尔顿以肤色称为“奥利奥”组合的时候,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三人能达到如此高度。

延边长白山队射手河太均头带球突破 李军广 摄

延边长白山队9号斯蒂夫进球瞬间 金洪石 摄

查尔顿与球迷合影 李军广 摄
的确如此,相比于中超、中甲赛场上身价动辄上亿、千万的外援,此三人“便宜”了很多:之前虽然效力于K联赛,但身高1.87米的河太均一直不是主力,转会延边之后,他的月薪只有4万美元,而这已经是三名外援中最高的了;上赛季在上海申鑫效力的巴西前锋查尔顿,本赛季转投延边之后,年薪也只有32万美元,这一数字甚至不及一些中超球队的主力替补;而从杭州绿城租借而来的斯蒂夫更为夸张——月薪只有4000美元,年薪5万美元。
可就是这样三名球员,却在30场联赛过后联手贡献了52粒进球(河太均26球、斯蒂夫17球、查尔顿9球),占了全队总进球数的88%,是本赛季中甲赛场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外援组合”。
谈及自己手下的三名外援,朴泰夏也不吝溢美之词,认为他们十分职业,在场上也非常投入。当然除了态度,三人成功的原因还是和延边的战术体系更加契合。
相比于以往,延边今年把所有外援名额都用在了中前场,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国内球员防守、外援进攻,但却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而三名外援又各有各的特点:河太均是禁区内的机会主义者,把握机会能力很强;只有1.66米的查尔顿虽然身高不高,但身体强壮,有很强的单兵作战能力;斯蒂夫则结合了其他两人的特点,更加全面。如此配置,让任何一支球队在面对延边时都很头疼,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在参与防守,前场虽然只有三人,但却能达到5—6人的进攻效果。
“奥利奥”组合的成功,充分说明与其追求身价、名气虚高的球员,还是结合自身球队的特点,寻觅最适合的外援更重要,以往马麦罗、巴力斯塔等人在四川队、山东队成功的例子也能说明这一点。虽然现在中超赛场上多了罗比尼奥、塔尔德利这样的“大牌”,但是挖掘几组像“奥利奥”组合一样接地气的外援更有乐趣,也更加重要。
拼图五:科技
说了这么多,好像延边队给人的感觉总是“花钱抠抠搜搜”,其实也不尽然,在某些方面,球队也不吝投入,比如很有科技含量的数据。
很多跟队记者透露,过往延边队对数据统计、分析环节并不看重,对于对手的很多情况甚至要向记者打听,但本赛季,随着朴泰夏的加盟,他也带来了数据分析师金赫钟。
对金赫钟这个名字,莫说国内足球圈,就是在他的老家韩国也鲜有人知,但之前他一直跟随李章洙,在广州恒大也工作过,工作内容就是给教练组提供翔实的比赛数据。
今年,延边队凡比赛金赫钟都会在场,在他庞大的背包里,有摄影、摄像、电脑等很多器材,通过现场采集,他会用专门的软件将画面、图片转化为数字、信息,提供给朴泰厦。
金赫钟有多牛?一个例子就能说明:今年华夏幸福引进了曾在中超赛场上有“北埃神”之称的埃杜,金赫钟除了找到了埃杜在中超赛场的所有比赛录像外,其效力沙尔克04、K联赛的录像也一场不落,通过分析,他将埃杜的技术特点汇报给了教练组,教练组通过有针对性的安排,让这名视进球如草芥的巴西前锋在与延边队比赛的大部分时间里都碌碌无为。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考虑到中甲赛场上很多球队录像并不好找,金赫钟还会奔赴客场去录像,一个赛季下来,他累计了大量第一手资料,为教练组排兵布阵、临场指挥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信息。
金赫钟的工作态度同样可以从他的语言能力上得以展现:由于需要和球员、教练组沟通,通过在中国几年的工作,他已经基本掌握了汉语,日常交流没有问题。据延边方面透露,下赛季金赫钟将继续为球队工作。
【本网责编 王春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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